四目相對,陷入一陣無言的沉默。蘇毓是震驚于便宜相公的相貌,而徐宴純粹是因為不想多說。他抬腳走到桌邊坐下,明明是鄉(xiāng)下寒門出身,卻身姿如松,十分有儀態(tài)。
晃動的燭火映照著他的側(cè)臉,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拉出一道細長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蘇毓感覺胳膊針扎似的疼。她才驚覺自己居然還抱著十斤油沒放下,于是將目光從便宜相公身上摘下來,趕緊把油和背簍卸下來。陶罐還挺沉,仿佛上咚地一聲響。徐宴那雙清凌凌的眼睛于是也隨之落下,挑起眉頭看著大陶罐。
蘇毓沒空解釋,推開門,院子里還堆著米面,布匹,成衣。
這會兒堂屋門開著,屋內(nèi)的光照出去,父子倆正好就瞧見了院子石頭路上那一堆還沒搬進來的東西。哦,忘了說,這會兒不僅徐宴自個兒回來,他還將徐乘風也帶來。徐乘風在徐宴面前和在蘇毓面前完全是兩副面孔。此時徐乘風穿著體面的小褂,站在徐宴身邊,小模樣別提多乖巧。
不過看到蘇毓不說話也不喊人,父子倆的眼睛從那堆東西上收回來,就這樣靜靜地盯在了蘇毓的身上。
“都看著我作甚?”蘇毓眨了眨眼睛,十分無辜地冒出一句,“出去搬東西啊?!?br/>
徐宴:“……”
長這么大,徐宴的一雙手除了拿筆,家中的活兒還真沒上手過。突然被使喚,徐宴有點驚訝又感覺奇怪,靜靜地看向理直氣壯叫他搬東西的蘇毓。
那驚詫中略有奇異的目光讓蘇毓心里一咯噔,但話既然說出口,她只能梗著脖子不虛。
暖黃的光照在蘇毓的臉上,燈火模糊了她紅腫的凍瘡和她黑黃的臉色。徐宴這般與她對視,心中有些古怪。可轉(zhuǎn)念一想,這些年他專注讀書,其實也沒怎么關(guān)注過毓丫。毓丫在他印象里就一個佝僂的腰背,稀疏發(fā)黃的頭發(fā)擋著額頭。平日里說話低眉順眼的不敢抬頭,大點聲說話都能嚇破膽。別的,他還真沒有別的記憶。此時看著腰背挺直,十分詫異從來不敢拿正臉瞧人的毓丫竟生了一雙極漂亮極少見的桃花眼。直視人時眸光澄澈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
徐宴心口一跳,感覺更奇怪了,率先移開了目光。
早在今日下午剛回村子,徐宴就聽人說了。毓丫幾天前落水,高燒了幾宿不退。醒來后便不大認人。但不認人,會連性子也一起變?哪怕徐宴早有準備,還有些不太適應。
徐宴:“怎么突然去鎮(zhèn)上?”
“家中的油鹽米面昨兒就吃完了,你們又不回來,我今兒只好去鎮(zhèn)上先買些回來。”
蘇毓在外頭跑了一天,一身灰。今天剛買了新衣裳,外頭那塊布也方便做幾身。蘇毓琢磨著一會兒將毓丫的那些個破爛全扔掉,蹲在地上擺弄起背簍來。
徐宴點點頭站起身:“身子可好了?”
蘇毓正準備拿完藥就去煎,聽到這聲冷不丁愣了下。